即使她没在演员简历的特长这栏,写上游泳二字,申敏却默认,她既然是舞者,就一定会游泳这项运动。尹棘很快敛好情绪,回复道:“距离进组还有不到两周的时间,我会把游泳学会的。‘
“好。“申敏的眼神含着淡淡的笑意,盘着手里的两颗核桃,颇像一尊面容渊默的镇山大佛。
他说话时,带着明显的闽南口音,“你从前是芭蕾舞团的专业舞者,学游泳,肯定没问题,最多一周,你应该就能把蛙泳学会。尹棘再一次体会到了申敏的难应付和强势,听见他又叮嘱道:"我觉得,你并不是会依赖替身的那种演员,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从茶室出来后。
尹棘的心绪格外纷乱,她没有回家,而是独自在后海闲逛,沿途经过鳞次栉比的低矮商铺,招牌上的霓虹灯,忽明,忽灭,旧垣墙的砖,清一色透着灰,掩盖了满月的莹辉。她走上银锭桥,河畔垂柳的叶梢,已显露出枯败的黄苍。尹棘无瑕欣赏这处的秋景。
因为小腹忽然涌起阵阵的刺痛感,她伸手,捂住那里,微微弯腰,实在忍受不住,只好撑住身旁冰冷的汉白石玉柱,艰涩地调整起呼吸。
腹痛不那么严重后。
尹棘下了桥,不知不觉,就走到后海最繁华的酒吧街,有家店的外置音响,正放着世纪末的香港金曲。
其中的一首,于尹棘而言,太过熟悉,浸满故事感的女中音,醇厚,偏低,哀柔,像在幽幽诉说着不愿追忆的往事。在听到歌词后,她的心脏猛然抽紧--
”望着海一片。
"满怀倦,无泪也无言。"
”望着天一片。
“只感到情怀乱。
”我的心又似小木船。’
”远景不见。’
”但仍向着前。”
“谁在命里主宰我。’
"每天挣扎人海里面。’
“心中感叹,似水流年。
“不可以留住昨天。
尹棘的眼眶变得又酸又热,她咬住唇瓣,竭力地控制着泪水,不让它们溢出来,安静地听着这首歌,这首妈妈最喜欢的《似水流年》
唱这首歌的梅艳芳,是在40岁去世的,而妈妈,是在43岁去世的。
久违地,听到逝者的歌声。
她又想妈妈了。
好想,好想,好想妈妈。
尹棘记得,妈妈喜欢在打扫舞室的时候,拿出录音机,放入磁带,循环播放梅艳芳的歌。
陈芷多少有些洁癖,这种工作,也不愿假手于人,尹棘懂事后,便觉得,妈妈更可能是为了省下雇佣家政的钱,才如此亲力亲为。
在尹棘的印象里,妈妈的舞室总是光洁的,干净的,空气清新的。
再加上,妈妈耀眼的履历,敬职敬责的认真态度,过硬的教学质量,即使舞室是开在地段偏僻的里弄民居里,也从来不缺生源。舞室的名气越来越大后。
还有珠光宝气的沪城阔太,提着Birkin鳄鱼皮的包,找到陈芷,颇有优越感地提出,想将陈芷请到家里,做她女儿的芭蕾私教。其实尹棘一直都知道。
妈妈是有傲气的,但为了能让她的生活质量更好,妈妈答应了有钱人家的太太,每周去给她的女儿上两节私教课。她也一直都知道。
陈芷给予她的物质条件,是远超她这个阶层的同龄女孩的。妈妈好像要从她的身上,弥补那些,她自己缺失的东西。妈妈是个很清俭的人,但给她买的tutu裙,舞鞋,一定要是法国的某个品牌。
就连绑脚趾的绷带,妈妈都要亲自去伊势丹百货,挑选某个日本的品牌,买给她用,妈妈说,这个牌子,不会让皮肤过敏。再加上,报给她的,各种各样的兴趣班,外语课,钢琴课....妈妈几乎将全部的精力,心血,都倾注到她的身上了,这是一种过剩又沉重的爱意,她是感激的,但又时常觉得难以喘息。可妈妈给予过自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