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迎视。
他眉骨高耸,眼珠漆黑发沉,透不进光,眸底沉淀着她看不透的情绪。
眼睛看的是她,又不完全是,更像是在透过她找寻什么别的东西。
这一刻,戚柠对眼前人的畏怯程度,甚至多于她又爱又怕的兔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戚柠不清楚,其他分手后的男女朋友,是不是也是这样。
一瞬间无限亲密,一瞬间又无限拉远。
可能只是一个空白的停顿,就能顷刻变得陌生到恍如隔世,看着对面那张脸,连打声招呼的勇气都没有把握。但也或许仅仅一个简单对视,一个不经意的真实情绪泄露,又能轻易拨动心里某根弦,将彼此拉回到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相处互动模式,亲昵得自然。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
就这么循环往复地无限度随时切换,没有规律,毫无头绪。
有那么一秒钟,戚柠大脑甚至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还不如她别去上那个所谓的洗手间,那样,至少情绪不会突然断掉,刚才轻松的氛围还能稍微保留得再久一点。可惜没有如果。
说不清过了多久,封砚抬手合上身后的门,迈步朝出口方向走来。
他脚步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戚柠跟前。
没逗留,封砚绕过她,转身没入右手边岔口。大概走了一米多远,背影即将消失在她视野,他脚步顿了下,没回头,却突然出声:“跟上。”戚柠条件反射“哦”了声,又迟疑了会儿,抬步跟上。跟着跟着开始双眼放空。
戚柠走路习惯性发呆,心无旁骛想事情,路上遇到熟人,基本不会主动打招呼,因为她眼睛根本看不见他们。独自走路时,还会注意点路况,在熟悉的人身边,她总是忘记看路,不知不觉便跑了神。
又到一个拐角处。
戚柠惯性跟着封砚往前,没几步之后,大脑神奇的第六感,促使她视线聚焦在墙壁的绘画上,图案由模糊逐渐清晰。
一一啊!
戚柠猛地掐紧掌心。
不确定她有没有喊出声,应该没有,因为她张口想喊封砚名字,喉咙却紧得发不出一个音符。
戚柠目不转睛盯着墙上一个小点,放大再放大,直至眼里只剩大片的白色。
固定脖子不敢挪开视线。
明明只剩半米,拐过去就是明亮的吧台区,她脚底愣是被钉在地上,迈不出一步。
心里有个坚信不疑的谬论。
如果她维持不动,兔子便被封印在画里,出不来,她是安全的。
可如果她一动,兔子就会立刻挣脱禁锢,争先抢后从画里跑出来,跳到她身上,撕咬她的皮肉。戚柠中止思考,兢兢业业扮演木头人。手腕突兀地传来一股力道,将她整个人往前带了下。
神经弹簧断裂,戚柠惊恐低眼。
与此同时,耳边洒下一道沉冷的男音:“闭眼。”服从命令是人类天性。
戚柠慌乱闭眼的刹那,分辨出声音的主人。又有点不确定,她小声试探:“封砚?”
男人“嗯"了声,不含情绪。
戚柠安了心,胸腔如释重负松一口气,她卸下防备,坦然把自己交付给他,由他带着她走。
咖啡店内不全是平地,为了增强设计感,有不少台阶高低错落有致地铺陈其中。
在这种复杂环境中,哪怕被人牵着,一般人恐怕也很难做到全然信任对方,对自身安全问题丝毫不管不顾。但戚柠可以。
被封砚牵着走的全程,她一次也没有试图睁眼。中间有一小段路配合不够默契,她没能及时迈上台阶,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可她还是没睁开眼。
只是懊恼地踢了下台阶,很快调整心态,继续一心一意跟着封砚领的路走。不会纠结为什么一会儿突然左转,一会儿又突然右转,也不会因为绊了一下台阶,便变得小心翼翼,畏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