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便总是如此体恤入微。
常清念不知旁人会不会因此动容,但于她而言,那实在是为数不多能落在她身上的善意。
周玹指缝里漏出一点点光,便能蛊惑她拼命想要去抓。愚蠢的执拗,不啻于蛾扑灯蕊。
果真是冷透了心肺,竟妄想向君王索暖。
常清念心底轻嘲,暗自屏息,柔柔地应道:
“多谢陛下。”
二人照旧隔着半步的距离,缓缓而行。
远一分便觉疏离,近一分又嫌亲昵。
不远不近,若即若离。既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却又绝无半分触碰的可能。恰到好处的热痒,刀尖舔蜜般撩人心弦。
思及近日诸事烦扰,竟又无暇顾及常清念,周玹心中不忍,语气里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劳烦陛下挂念,臣女已无大碍。”
常清念适时流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绵软低语道:
“陛下赏的药膏子很是好用,伤处已瞧不出什么了。”
常清念抬眸觑了周玹一眼,见他只是平静颔首,心中不免蠢蠢欲动。
常清念抿了抿干涩的唇,像是忽然鼓足勇气般,轻飘飘地撩拨道:
“没有留疤。”
周玹微怔,偏头瞧向常清念。
见女子眸光赧怯,耳根悄然浮起淡粉,周玹这才知晓自己没有会错意,不禁哑然失笑。
周玹一直深悔那夜鬼迷心窍,冒犯了这清净仙子似的女儿家。如今见常清念不抗拒与他亲近,心里多少有些隐隐的庆幸与慰籍。
周玹索性也不藏了,侧身好笑地问道:
“念姐儿已将朕的扳指昧去数日,如今也不打算还朕?”
听周玹唤她“念姐儿”,是种很奇异的感觉。
从前只有家里长辈和仆妇会这样唤她,细算下来,周玹是皇帝,也是姐夫,的确称得上尊长。
但他们之间何止于此,身与情,早就逾越过界,搅乱不清。
常清念身上一阵僵麻,像是受到惊吓般,连忙垂下头去,不敢再与周玹对视。
——原来她叫周玹姐夫时,周玹便是这种感觉吗?
由不得常清念继续神游,周玹将手掌向上摊开,递到常清念眼前。
失主不依不饶,摆明了要讨回自己的物件。
常清念贝齿轻咬下唇,犹豫片刻,才不情愿地伸指探入怀中,将那枚用体温焐热的羊脂玉扳指取出,轻轻放进周玹掌心里。
玉质温润,触掌余香。
一如常清念给他的感觉。
“是您自己忘了的。臣女好心替您收着,这会子倒说是臣女昧下。”
常清念忍不住小声辩驳道。
周玹将扳指重新套回指根处,感受着女子心口残存的温热,好脾气地没揭穿她。
“不能赏给臣女吗?”常清念哀怨呢喃。
周玹眉峰略一扬展,换作旁人,周玹或许会了悟言下未尽之意。面对常清念,他却不敢深想,只徐徐道:
“朕用惯了这个。”
“你若喜欢,回头朕挑些新的送你。”
“臣女只是思念陛下。”
常清念声音很轻,若非周玹着意去听,险些便要错过。
不能光明正大留下他的人,便想偷偷留下一件他的随身之物。
睹物思人到这个份儿上,酸楚之情已然造极。
周玹暗叹一声,摸遍袖中寻出柄折扇,解下白玉扇坠来赠常清念,生怕晚一刻便要惹得芙蓉泣露。
椒房殿已近在眼前,常清念默契地缄口不言,只于寂静相视中伸手接过,仍旧妥帖地收进怀里,贴在心口。
周玹顿觉指根发烫,登时不敢再多看,转身步入椒房殿。
常清念缀行在周玹身后,经过门槛时垂眸提起裙裾,睫下闪动着清浅笑意。
八仙纹金炉中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