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东宫了,会试不会试的,于他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必要了。佟暄摸着茶杯的边缘,俊雅的眉眼低垂,似在观赏的杯面上的冰裂纹,袅袅茶香升腾,漫过他鼻尖那颗小痣,又模糊了他沉静漆黑眼底。“夫子,我还是想进京参加会试。’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
少年人总有一股子意气,似乎时刻憋着一股气,急于向天下人展示自己的过人之处。而不甘愿叫人轻视,说是从父辈那里渡来的荫福。袁弘佐轻轻笑了,“能有殿下,真是我大雍之福。"马屁不光要派给现任君主,还要顺便拍给下一任君主。但他确实也打从心底里,欣赏少年的上进和强干。看来接下来的时间,他依旧要在书院力辛勤渡过了。“夫子,学生还有一事请教。”
“殿下请说。
他正了正身子,犹豫了半晌,终是开口道:“不知琅岳书院....是否愿意招收女子入学?’袁弘佐嘴微张,竖着两只眼,看了太子半晌。“阿?!
太子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佟暄手在腿上搓了搓,“若是夫子愿意招纳女子,我想.....叫乐乐也过来书院进学。
“梆”!太子此话有如当头一棒,差点没给他敲晕了。自古以来,民间的书院就没有能招女子入学的,这传出去,岂不叫人耻笑?把个女子丢进一群书生中间跟着读书,这传出去,不知要起多少风言风语。太子究竟怎么想的?哎,他着实不明白。但太子明面上是恭敬地询问,实则,哪里有他袁弘佐拒绝的份儿?
算了算了,左右这天底下都是他李家的,何惜这间小小书院?太子说能招女学子那就是能招。
他惶惶应下,还是忍不住道:“不知殿下此为何意?'她范灵乐一个杀猪卖猪的,读的哪门子书呢?佟暄默了默,终究还是如实道:;“我不希望未来入京后,孤的太子妃要遭人耻笑不识字。"袁.一脸震惊瞠目结舌.弘佐:“....
疯了疯了,太子一定是疯了!他竟然真的要把这个屠户女带回宫,还要封她做太子妃?!连日来因太子得中解元的喜悦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去。若是帝后知晓,该不会把这也怪到自己头上,说他为师的管教不严、教导不力吧?他两股战战,还是强自镇定道:“殿下确定了吗?‘没有犹豫,太子点头,“孤很确定。’
晚间,佟家。
“读书?!‘
范灵乐听了佟暄一番话,吓得差点没窜起来“嗯。”他点点头,沉着地看着她,“我已经征询过夫子,他同意招你入学。“我不去!”
范灵乐想也没想,出口就是拒绝。
早有料到她会不情愿,但眉头还是不由一皱,他缓了缓神色,耐心道:“为何不愿?”她噘着嘴,从新坐回了凳子上,“读书有什么好的?每天看你们起早贪黑地上学,对着那密密麻麻的字,手头上也是写不完的文章,我瞧着都头发晕。”越说,她越犯懒,“反正,我才不要读呢。每天帮我爹多卖几两肉、多挣几个铜子儿,这不好吗?
白的去读什么书呢?读来也无用,读了自己也不能去考科举,还不如跟着爹爹把肉铺的生意经营好呢。再者说,这书也不是谁都能读的,她自己就见过好些秀才,读了一辈子书没读出什么名堂,靠着肚子里那点墨水到处打秋风,还不如像他爹那样,正儿八经地做活儿,还能挣点养家钱。
自己一个女儿家,就更没有什么读书的必要了。在范灵乐的人生里,这辈子除了待在浔阳县、守着那间肉铺还有自己的小家,她就没想过还能有什么别的活法。可是这样子,便很可她心意了,知足常乐,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很幸福。
读书的苦头,她不要吃。
佟暄见她执拗,想着如何劝导。
总不能跟她说,你未来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可不能因为不识字而被天下人耻笑,所以现在赶紧恶补?
荒唐,这肯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