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的从始至终都是失去她。再度开口,连声音都带着些不自知的颤:“害怕了?”
“没有。”
闻言,季清礼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
洛念鼻息叹出热气,鬼蝶顷刻消失,夜鬼尸体随之消散,唯留点点星光和碎裂的羽翅飘散空中。
为他清理完现场,她不慌不忙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盏药瓶。
微光里,她拽过他的一只手,倒出一颗丹给他:“但我很生气,所以你服毒自尽吧。”
这完全是洛念的作风。
在别人面前一直装乖,可她本就是个爱憎分明、心狠至极的人。
她不允许有人伤害她在乎的人,更不允许自己在乎的人欺她瞒她。
“好。”
豪没犹豫地,季清礼将手放至唇边,仰头吞了下去。
“师兄,在你死之前,”洛念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宣判他必死的结局,语调放软,如同夹着蜜糖的砒霜:“能先和我说说你和夜鬼的瓜葛吗?”
如果季清礼是夜鬼,从她布下灵透的刹那开始,她就应该有所察觉。
无数相处时光里,稍有不对她就该感受到。
洛念已经是世间仅剩的魂师,继承了最为纯正的血脉,传袭甚至超越了父亲的能力。正是因为忌惮魂师的力量,万年以来,魂师暗地里被赶尽杀绝,越来越少。
季清礼尚需开天眼才能窥见虚实,洛念眨眨眼睛就能看出不对。
可他确实是人没错。
人又怎么能安然无恙地在层层加护的地方召唤夜鬼呢?
季清礼直起身,俯身牵起洛念垂在身侧的手:“在你不记得的时候,我就见过你。”
**
苍羽派规模宏大,可对于洛念来说,只有后山是最熟悉之地。
后山就像锋芒险地间一隅桃源。
只有在这里,洛昭才会卸下满身疲惫,允许自己短暂地喘息。也只有在这里,洛念才能称呼洛息为母亲。
这里还有年迈的守山人,对她极好,总能将最普通不过的菌子做出各种花样。
富丽堂皇的名门望派后,最不恢宏的山林间,这些人为她编制了一场幸福的美梦。
而在这场梦刚开始时,季清礼曾匆匆望了她一眼。
**
季清礼人生的记忆,起始于一场寒冬,一个人。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他蜷缩在墙角,衣履单薄,瑟瑟发抖,艰难地喘着气。
孩子身处困境,看着着实可怜。可惜世道不太平,乞丐何其多,百姓尚且自顾不暇,哪还有闲心来顾别人死活。
他生于春日,受到些好人投喂的仨瓜俩枣苟延残喘至今,瘦得不正常。而今入冬,天寒地冻,可怜这个未满一岁的孩子还未能见到生命中第一场雪,便要撑不下去了。
一双布制鞋履入目,停在他面前。
他缓缓抬起头,入目的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满脸褶皱,颊肉下垂,眉目却和善,竟然不会让人感到害怕。
幼童听见他问:“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没人教过幼童说话,听不明白他的意思,更不可能回答。
老人得不到回应,转身离去。
寒风萧瑟,凉意刺骨。
他走出很远,停下脚步,回过头,果然看见跟在自己身后的孩子。
幼童见他不走,自己也不敢再动,低着头蹲在原地。这一路不知是如何跟过来的,握在一起的双手蹭破了皮,薄纸般的鞋屐也丢了一只。
感受到他的目光,幼童的脚趾蜷了蜷。
老人不知出于何种心态,抬头看了眼入云山峰,最终道:“若是你能跟着我走到山顶,以后便同我一起生活。”
幼童眨了眨眼,仍旧一脸困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老人步履蹒跚,走得极慢,不知是平日就如此,还是刻意放缓了步调。
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