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种问题:“谁说温书是为了科考?”
鞠咏诗眨眼。
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强硬,张端之放缓了语调解释道:“姑娘见笑。我不求仕途,不慕权势,虽为五斗米折腰,却仍有自己的追求......”
“我读书,只是为了图个开心罢了。”
只是为了图个开心。
鞠咏诗不知他所说几分为真,或许同她一样,这只是一种居下位者无能的反抗。
女子、商人皆不得科考,却阻挡不了他们这些人嗅着书香味寻过去。倘若没有腐朽的条文,他们的野心不会止步于此。
然而有人问起,也只能无奈笑笑,故作坦然道:我对科举没兴趣。
可笑又可悲。
即便是伪装,却还是振聋发聩。鞠咏诗深受启迪,道:“承蒙指教,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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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过后,两人往来变得频繁。
粮店距离鞠咏诗的书屋不算远,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鞠咏诗凭着记忆里张端之乘着的书籍推断出他的喜好,时不时遣人送些书去给他。
一开始张端之还会推脱,毕竟无功不受禄。然而鞠咏诗给出的回复是:“曲高和寡,知音难觅。”
于是他便接了下来。
偶有不懂之处,他会跑到书屋这边与鞠咏诗讨教。
灵魂共振,总是容易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时光飞逝,半年时间一晃而过。她彻夜读书,自得其乐。许多时候回过神来已经深夜,便学着张端之在隔间安置了简朴的住处,安然睡去。
那日她便在书屋过了夜。
悠悠转醒。风声呼啸的清晨,推开门的鞠咏诗发现,初雪降临了。
随着白皑雪花的坠落,她的目光也跟着下移,一席黄衣的少年映入眼帘。他一如既往地将冠盘起,束着的发带却被落了满头的雪盖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鞠咏诗张了张嘴,十分震惊:“你在干嘛?”
“我......”站了太久,张端之有些被冻僵,骤然开口,话都说不利索。
见状,鞠咏诗上前两步将他一把拉近屋中,将自己的暖手炉端到他面前。见他牙齿还是打颤,她又去拿了个棉袍过来盖在他身上。
待他缓过来,头上拍不掉的雪也都化了。发间沾满了水,衣裳也是,看着狼狈至极。
“说吧。”鞠咏诗倚着椅背看向他。
虽然相处下来知道这家伙是个木头,但也没见他如此疯狂过。她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事会让他这样。
便见他从袖中缓缓掏出一张亲手誊抄的诗摆在她面前,伸出手指着第三句:”这一句,我不懂。”
鞠咏诗气笑了。
还真是为了一句诗专门跑到这里等了那么久。
她垂眸,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忽然怔住。
他们论的大都是关于乡情、友情、亲情的诗句,鲜有情爱诗,也都是惋惜惆怅风。鞠咏诗何等聪明,在看见那行字的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向她表明心意。
那句诗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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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然后呢?”
鞠咏诗和张端之还在僵持,时忘尘已经将自己在卷轴里看见的内容简要说了一遍。
“不知道。”时忘尘将岳怀姜八卦凑近的脑袋驳到一边:“我就来得及看到这,后面还没看。好奇的话你自己看吧。”
说着,将手里握着的卷轴扔给她。
“不用看了。”鞠咏诗忽然抬头看着他们:“我来说。”
时忘尘和岳怀姜尴尬地四处张望,一幅很忙的样子。
他们离鞠、张二人间隔着一段距离,音量也加以收敛,没想到人家全都听见了。当着别人的面论是非,实在是有些可耻啊.......
鞠咏诗却没觉得有什么,或许是因为已经全然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