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也姓卫慕,就做出了弑母之举。明明有那么多温和,不为人诟病的方式来处置这件事,可他那位父亲偏偏选择了最为极端的一条路。细细想来,他与母亲的处境恰如当年的卫慕氏。一个连亲生母亲都能狠下心动手的人,怎么能指望他有舐犊之情呢。
种世衡将宁令哥的反应尽收眼底,适时补上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以在下陋见,太子殿下之所以到现在还是太子殿下,恐怕是因为没藏氏还没生下儿子吧。”宁令哥粗重的鼻息声停了,看来也是在内心深处认同这个观点。
“在下斗胆说一句,想必太子殿下到了汴梁城中,是要比现在要安全得多的。太子殿下若不想坐以待毙,不妨奋力一搏,挣一个鱼死网破。”
宁令哥看着轻轻抚须,一派循循善诱长者风范的种世衡,只觉有一条蛇缓缓爬上了手臂,没入胸膛,将一颗心越绞越紧,让他失去力气,无法呼吸。
最终只能颓然坐下,看着眼前这个将他两个舅舅陷害至死的人,咬牙切齿说道:“本太子要听听你的计划。”种世衡立刻变得专业起来,这可不是只管杀不管埋的反间计,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筹划。所以他连儿子的主动请缨都拒绝了,冒着巨大风险亲自来做接治。一灯如豆,摇摇晃晃的烛光下,关系着宋夏两国,甚至于辽国的筹划正在飞快地被勾勒成形。
“吾闻贵国中有细封、费听、野利、往利,颇超、房当,米禽、拓跋八大姓氏,拓跋为国姓姑且不论,其余七个姓氏中,不知太子殿下能号召多少人?”“细封是吾国大族,连年征战,不满者众,我应能说动一半以上,野利不必提,是我舅家,横山军中威望犹存。往利,颇超、房当,米禽就只有三分之一的把握了。”“如此兵力,虽诛杀元昊尚且不足,但临阵倒戈一击已然足够,太子殿下不妨这般做……”
一炷香之后,宁令哥对种世衡已经转为全然的钦佩仰慕,语带狂热道:“就依照种将军所言,事若得成,贵朝取韦、乐、廊、积石、西宁诸州,吾只要定难五州的祖宗之地,甘为贵朝内附臣属。”
庆历三年四月十七,与夏军战于水洛城。时夏军方列阵,忽后阵惊雷乍起,夏太子宁令哥命人高呼元昊无道,投降免死,阵脚遂乱。
守军闻声掩杀而出,敌大惊,踩踏致死者众,元昊右臂中箭,败逃百里方止。
由是遂复韦、乐、廊、积石、西宁诸州,原夏太子宁令哥因临阵倒戈之功,授定难军节度使,册长平侯,赐宅京师,仍许留驻管治定难五州之地。
四月廿二,东京城,都亭西驿。
贺从勖是被一阵接一阵的爆竹声给吵醒的。自打上次被东京城的老百姓围攻,还被故意闹事,但尺度掌握得极好的泼皮砸了一脸臭鸡蛋后,他们一整个使团就被宋廷用保护的名义给看管起来,无论走到哪都两个皇城司的兵卒跟着。
及至宋夏战端再起,活动范围就被圈定在了都亭西驿之中,形同软禁。
对此他们是抗议也抗议过,闹也闹过,但那位新鲜出炉的宋廷太子对此置若罔闻。
态度只有一个,见我,没门。但就算是死,也别想死在宋境之中。
最后只得认命地整天在都亭西驿中盖着被子睡大觉。耳听得今日动静不小,贺从勖下意识感觉到到有大事发生了。
正想着对策呢,没藏利荣就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不仅没敲门,连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进门就大喊道:“贺刺史,不好了,不好了!”
贺从勖也被软禁生活磨得没了耐心,直接呵斥道:“身为一国使臣,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子!又是什么不好了?”
“是,是……”没藏利荣明显跑得很急,大喘了几口气之后才说道:“我今天是被爆竹声吵醒的,原以为是什么宋国的节日,就去找仆役打听,想托他们也给我去买些爆竹玩玩,但是听他们说,咱们败了!大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