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黎恨不得当天就飞到霍琮身边, 尽管他甚至都不清楚霍琮现在究竟是在壶关,还是仍旧驻扎在东郡河畔。
他打算给季默发一份急报,然后先去壶关看一看。
但在出宫前, 一位不速之客他暂且停下了脚步。
“乌斯?”郦黎紧紧皱眉,“他来找我做什么?”
安竹:“他说想见陛下一面, 现在人已经被锦衣卫看管起来了。”
“他没逃跑?”郦黎下意识问道, “确定是本人吗?不是替身?”
“应该……不是, ”安竹并不太确定地回答道,“臣虽没见过乌斯真正的模样,但上次擂台比试时也随着陛下瞧过, 他那双蛇眼, 臣至今记忆犹新。且他又出示了黄龙教的教主令, 上次潜伏进教中的锦衣卫已经辨认过了, 是真货无疑。”
郦黎沉吟片刻, 抬头道:“带朕去见他。”
乌斯被锦衣卫带在了宫中一处偏殿内严加看守,郦黎到时,他正背对着众人依靠在廊柱上,低头静静看着手中的一卷泛黄书册。
光线透过户牖照亮殿内四壁, 空气中缓慢漂浮着细小的纤尘, 寂静的时光仿若凝固,郦黎恍惚了一瞬, 等回过神来,听到他合上书册, 淡淡道:“我说过了, 只会单独见你们的皇帝。”
“大胆!”“胡说八道!”
几名锦衣卫几乎同时开口, 更有人直接怒斥他:“身为罪人, 竟还敢提出如此无礼要求, 陛下,不如直接将其拿下,押去刑部大牢好好审问一番!臣就不信他还能如此嚣张!”
“行了,”郦黎盯着乌斯的背影,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陛下,万万不可啊!”
众人大惊,就连安竹都按捺不住了,苦劝道:“陛下胸怀广大,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您若是出了什么事,这后果是谁都担待不起的……”
郦黎叹气道:“那朕给你们写个无罪书,这样行了吧?”
众人哑然,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倒是乌斯,在听到郦黎的回答后身形微微一动,似乎是想转身望过来,但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偏殿,郦黎终于再度开口了:“你找朕有什么事?”
这是他第二次和乌斯单独谈话,上一次深夜见面,霍琮在身旁,他们萍水相逢也并未说太多,但每一次见到乌斯,郦黎心中总会浮起一丝奇怪的感觉——既恐惧,又亲近,两种矛盾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让他本就因为担忧霍琮而焦虑的心情更加烦躁了。
他猜测,这大概是身体原主对乌斯这位兄长产生的生理反应。
也不知道从前他们究竟是怎样的关系,郦黎按捺下内心的焦躁,耐心等待着乌斯的回应。
乌斯的背影僵硬了一瞬,随后慢慢转过身来。
大概是因为光线问题,他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那双晦暗狭长的眼眸沉默地注视着他,似乎想要把郦黎深深印在眼中。
郦黎仔细观察着乌斯脸上的神情,像是有些……怔然?
“好久不见。”
乌斯声音嘶哑地开口,听上去很久都没喝水了。
郦黎直截了当道:“桌上有茶水,请自便。朕现在没有太多时间,也没有什么心情跟人寒暄打机锋,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说明来意,不然就请跟锦衣卫去镇抚司走一趟吧。”
乌斯没有去碰那壶茶水,只是问道:“你现在过得如何?”
“朕是皇帝,”郦黎觉得他这个问题太奇怪了,他盯着对方问道,“这天底下,还有比皇帝过得更好的人吗?”
“草原的雄鹰如果被束缚了翅膀,即使是关在金屋之中,也会郁郁而终,”乌斯不置可否道,“但你比我幸运些,小时候活得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二哥拿着马粪说这是好吃的,你也傻乎乎要去尝一尝,幸好被母亲看到拦下来了。我一直觉得你将来活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