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过来的圆凳上,双手叠着贴于腹前,脊背挺直,堪称她这十多年里最守规矩的一天。眼下看来,太后对她似乎没甚恶意,但还是要小心,一切往最坏的地儿想。
忽地,有个宫人递过来一块巾帕,顾窈愣愣接过,不解其意。
难道是叫她擦擦脑门上的汗?
太后的声音恰时传进耳里:“顾氏,此物你可识得?”顾窈这才细细凝看,摸着上头的绣线,再三确认,正是她从前供给过绣坊的巾帕。
她用的宜绣,收尾是自个儿独创的针法,甚好辨认。她答道:“这是臣妇绣的。”
顾窈心中纳闷:问这个作甚?是要责问她做绣品挣钱丢了世家脸面?
太后与立在身边的人对视了一眼,虽早已通过绣坊摸清,但现下从她嘴巴里得出确切答案,长久平静的内心都雀跃了几分。
她道:“好!不枉我费功夫寻你!”
顾窈还未弄明白,太后已走了下来,到她身侧:“你瞧一瞧,这个可能缝补好?”
她正被太后的靠近吓了一跳,眼眸轻扫过她的脸,只见她眉梢透出喜意,瞧起来倒与普通人家的老太太别无二致。
不过一瞬,她又去看她手上拿着的物什。
这是一方嵌了金缕丝的蜀锦罗帕,上头绣着两根交缠在一块的枝桠,其上生长着几朵粉色桃花。技艺精湛,栩栩如生。
这是一件极为精致的帕子,且看太后娘娘的珍视程度,大约保存良久。
可美中不足,这罗帕上有一处黄豆大小的磨损,且在原本的一朵桃花上,看起来极为显眼。
太后娘娘问她此物是否能缝补,顾窈便又凝眉细看这罗帕所用的针法。
走线熟悉,瞧起来与宜绣十分相似,却又仿佛混了旁的。
到底不是细看,顾窈道:“请娘娘容我仔细瞧瞧。”太后见她面目认真,不似从前那些绣娘见了便打退堂鼓的窝囊样,当即给她,却叮嘱:“小心心些。”顾窈将那罗帕握在一只手中,另一只伸出手指,用指腹摩挲了下那中间针脚密集处。
确是宜绣无疑,但每个绣娘的手艺都独一无二,如她所绣的帕子收尾难解,便是为了防旁人偷她的自创针法。做此物的绣娘还融了旁的技法,要想缝补此罗帕,并非是件容易事。
顾窈自来对自个儿的技艺自信,毕竟在陈县,她亦是绣坊界响当当的人物。
这罗帕,缝是能缝,却没把握能和最初的样子一般。且这是太后娘娘挂在心上的东西,她到底有几分忌惮。顾窈道:“太后娘娘,臣妇能缝此物,但胜算不大。”太后在此罗帕上已经历多次挫败,这是连宫中绣娘也束手无策的东西,只是她执念在此,定要修补好。听此女并非像旁人那般斩钉截铁,又考虑到她大约顾虑自个儿的身份,太后问道:“几成胜算?”见这小妇人嘴唇嗫嚅,犹豫再三,太后又说:“只要能缝补好,哀家必会重重赏你。若是缝补不好,还保持这般样子,那便只作没发生过。”
顾窈将她的话过了一遍,又轻瞟那面色坚毅的姑娘,想此处有人证,再说太后金口玉言,应当不会说假话的罢?她这会儿已经想到了,她若缝补得好,日后太后便无形中成了她的靠山,她的日子又能好过一截!顾窈便道:“七成胜算。七成能缝补完全,但与原物必有差距。三成没法修补一一”
她停顿了下,还是将心中推算据实说出:“且大抵会比原来的这个破损更大。”
太后脸色一变。
她算是知晓了那些个绣娘为何宁愿挨板子也要说缝补不了了。
原以为她们是没有技术,却不知是怕赌错了赴死。照她初时对此物的热切,即便拼上那三成失败,亦是要试一试。
事后若不成,定会恼怒处置她们。
经年累月的期待落空,反让她对必然要补好此物的执念淡化,只是有个念想留在心里。
顾窈说的这话,她听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