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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晓梦初迷(2 / 4)

反被度铭远挖去灵核,一击毙命。

烨千成的尸身被神族高悬在鳞石高坡上,他们拟定借这位魔族女将的遗体建立一把神族的威慑。

风化的过程赤水那一片流域都能目睹,面容姣好的魔女,头生双角,背生双翼,灰衣拂荡,白皙的肌肤在灰衣裸露的每一处散发着近乎刺目的光芒,然而玖绫儿记得,那天的阳光明明十分惨淡,并不足以支持那样犀利的光线。天上流窜的云影也并不比风化之尸身上挂着的布片颜色浅淡。

烨千成的一生在赤水流域,鳞石高坡上画下句号。

她的情敌玖绫儿活得能比她久些。大概是在她殒命后紧随而来的一场战役中,玖绫儿牺牲了。牺牲在战场上,至少可用壮烈来形容。

玖绫儿在度铭远麾下效劳的时间最久,又与他有兄妹的情分,但她的葬礼并没有比其他任何一名神军长的隆重,甚至,他都没有亲自出席过。

这本来也正常,从山神部落到赤水战场,玖绫儿对度铭远亦步亦趋,暗恋的心思随步发芽,开出桃花,沿途的过客纷纷称羡,唯独那人毫无察觉。许多思慕她的神仙替她不值,说她爱上了一个木头。你说,木头人怎么会感情用事呢?只说是戎马倥偬,哪得闲垂吊亡魂?面对这样理智得可怕的人,怜爱绫儿的神仙们虽然心冷,却连半个不服的字眼都挤不出。

歌婼对玖绫儿无感,却对烨千成的生平无端感到动容。这个女人就像缀在度铭远生命长流上的一片叶子,陪他走过春夏,轮回到凛秋,禁不住西风扯拽,终于仓皇脱落。却在他身上留下太多奇丽的、被强行淡化的痕印。

任何人,走了就走了吧,生活还得继续,在永寂的无趣中打起精神寻求乐子依旧是活着的唯一意义。清醒理智如他,果然习惯于将过往斩得干干净净。歌婼想。

直到蓬莱后苑里,花影星淆时,酒醉的神君踉跄着寻来,仿佛某根宿世的琴弦被时光骤然划响,她在诸多迷幻中顿时看到了脱逃的方向。

他披一身月色,仿佛从古卷中走来,来与她相会。他身形魁伟,但寂寞颓靡之色难掩,于是诸多幻象落实,她的心在那一刻骤停——他终究会有那样伤感而迷离的眼神,这是否证明,没有哪一颗动了真情的心可以无懈可击,即使是像他,用上最密不透风的伪装,瞒过历史,瞒过仇敌,甚至,瞒过自己。

钟乳石溶洞中与烨千成的意乱情迷大概是来蓬莱之前度铭远一生中做过最疯狂的事,也是,最美妙的事。

当两颗心彼此面对的时候无端柔软,化成一种粘稠的、柔腻的、近乎蜂蜜的液体,然后不受控制地滑向一块、融为一团,达到无与伦比的契合,悲喜也一脉相承了,这或许就是爱情。在心灵磁场强大的召引下,身体的靠近与亲密根本是不由自主的。他们拥抱、亲吻,渴求最大程度的肢体接触,由此获得慰藉,是那种由残缺趋向于完好的身与灵的慰藉。

仙渡神君对爱情的体悟仅限于此了。浇灭的热情,扬散的锦灰,枯萎的春花,却是他对爱情最直观的感受。后来他再没有奢求过那种东西,只是在适当结婚的年纪开始物色一个合适的妻妃,以了结孤寡。

歌婼,歌婼,他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个生疏的名字,他怀里抱着的明明是具完全陌生的躯体,为什么,心却沉沦得如此快?

女人对男人从来都像磁石对铁针具有特别的吸引力,而他一直感到可惜,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心非是金属,却是荦荦确确、顽顽固固的一块石头,不被任何事物吸引,固执得别扭。

他一直否认自己对烨千成做得绝情,毕竟站在敌对的立场,他怎么也挑不出一丝对她温情的理由。他知道在交锋的时候,她总会在某些生死攸关的节骨眼拆解几分自己的杀招,削弱危机,留他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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