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杨总管站在石头上,还在思索山下战马失踪的事,正茫然无头绪的时候,只听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脚下的地皮被掀起,将麻石顶翻,把他拱到了山道上,被另外的官军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地坪中心被炸了个大洞,几乎全塌了。方塘中的水涌入洞中,山后有流水声,像是塘水从那儿流走了。
甘木伏在草中,震得连滚了几滚,横在一排小树苗上,只觉得胸内气血翻涌,心里十分后怕。他一直觉得,岛主伯伯一吹螺,一帮大男人,非要在地坪上站得笔直,是一件很荒谬的事。现在他想明白了,没有军令,这三十一人就是一盘散沙。没有军令,他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遑论家小。如果按照军令,他甘木应当在山下,不会私自跑上来,差点丢了小命。他开始试着理解这帮军人,和他们的使命。军令如山,虽死不屈!他想象自己的父亲,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心里有了一丝敬意。对的,一定是。不然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生活呢?想到生活,他有些清醒,他与这些叔叔伯伯们,在这个艰难时刻,应当生死与共!他不做孬种!一想通,甘木便忍痛爬起来,越过山顶,绕到后面去找游垸主。
按照他们当年共同商定的办法,只有在大家完全失去生存条件的情况下,才可以引爆地道中的火药。游志勋作为垸主中最老成持重的,被赋予了重任。谁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谁都知道,会有这一天!当他们听到统领那冷如寒冰的声音:“本军现由苏峙恒副统领率领,开赴梅山自来井山谷,就地驻扎,等候新的军令。”就在那一刻,他们知道,自己得救了。虽然他们对于远在两百里之外的新营地,还一无所知。虽然他们知道,传说中的梅山峒民是如何凶狠。虽然他们知道,纸终归包不住火,统领也只是人,也逃不过智力穷尽日,魂飞魄散时。但他们还是来了,一住十多年,还成了家,真是不敢想!提起统领,他们只有怕。但是又愿意跟着他。那种感觉很奇妙。统领在哪里?他们去问岛主,十多年了,从来没有过答案。游志勋心里也打鼓,炸是一声响,妻儿又到何处养?祁家湾适合隐蔽,但是听说地方太小,容不下这么多人。可是形势由不得他多想,抓了排帮那护法给甘木去显摆后,庚队全体就转入了地下;暗道里不能点灯,靠着后山两个洞口、月光漏进来的微弱光亮,他们将地道口的黑火药移到了地坪下面,用浸了桐油的麻线引出后山。一切安排定当,游志勋亲自潜到小木屋后,听到了江志饱被捉,他恨极了那个自称“官家近臣”的娘娘腔。后来岛主砸壶发信号,又自断胳膊救人后,他趁乱伸出头来看,见岛主被救走,地坪里只剩下几个宫人围着一个内侍。他回头跑到后山,拨开那个留守的弟兄,亲自点燃了火折子。
听到爆炸声,庚部另外四人分头放火,将三十多栋木屋全部点燃,山上火光熊熊,多年基业,尽毁于炬。
甘木找到后山坡上,见游志勋横刀在手,两眼充血,看着属下四处奔忙,问道:“勋叔,我们走还不行吗?干嘛要烧房子?”
“不烧?留给敌人住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战场上只做最坏的打算。没有后路!”游志勋说完,将刀一指,当先往大山方向走,甘木跟在身后,其他弟兄先后赶了上去。
苏峙恒不愿被属下背,挣扎着走了两座山头,终因失血过多,躺倒在一片竹林里,无法前进。梁昌虽是做掌柜的,事起仓促中,连夜赶路,身上也并没有带创伤药,问遍诸人,都是摇头。等游志勋赶到时,那梁昌一行人,正砍削青竹,赶着做担架。
甘木上前,见岛主伯伯衣衫尽湿,神情委顿。志叔光着上身,将单衫绑住伯伯半截胳膊,断口处麻线缝里不断渗血,不由大急。他灵机一动,从岛主伯伯身上,寻出那大号青螺来,一溜烟跑上山顶,奋力吹起了五声长号,隔了一会,又吹五声,依此反复。
黎库奉命埋伏在祁家湾附近山头,随时增援邵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