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地将子孙后代塞入朝中做官,便绕上一圈,通过科举入朝,进士及第,也比蒙祖宗荫蔽更风雅好听些。
这这这这究竟是陛下的主意,还是姬循雅的主意?
若说是姬循雅的主意,他难道疯了,除非他真有改朝换代之能,不然有朝一日权柄易主,既得罪了贵胄豪族,又让皇帝恨他得想将他挫骨扬灰,他的下场,只会比他祖上那位兵败引火自尽的燕君更凄惨。
正殿内安静无声,却有暗流汹涌。
然而这一切到此还没玩,姬循雅继续道:“自此以后,所有考生在考中后,皆不以主考官为师,”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无异于投下了道道惊雷,惊得诸人神魂剧震,“而以陛下为师。”
此言一出,瑶光宫内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是此刻再熟读礼经的礼部官员都挑不出一丁点错处,因为连礼部之首,尚书陈宁都惊得险些跳起。
此举无疑截断了士子入朝后依附其“师”,结为党羽,力量不断壮大的可能性。
陈宁忍不住深深闭眼。
税制、官制,都在有条不紊地改革着,现在,利利刀锋已挥到了世家的头顶。
要知道世家之所以能长盛不衰,就是靠着代有人才,自家子弟不能皆为人中龙凤,那便以师生为纽带,吸纳更为优秀,却没有倚仗的寒门学士为自己所用。
如一棵棵巨树,靠着朝廷公器,源源不断地吸纳养分,壮大自身。
“好了,”陈宁只觉身边姬循雅的声音如在云端,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殿试开始。”
殿外日晷阴影静静地移动着。
陈宁僵硬地看向姬循雅。
搅起惊涛骇浪的姬将军却没有看殿中任何一人,他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唯有在手指捻过腰间佩挂的玉环时,淡色的唇角才微微上扬。
那是一枚,赤红若血的扳指。
陈宁颤颤伸出手,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大口参茶。
要变天了。他想。
真的要变天了!
他下意识再次看向姬循雅,可姬将军依旧在聚精会神地摆弄着那枚扳指。
姬循雅垂眼,乌黑得泛青的长睫下压,掩住了他冷沉阴森的眼睛,竟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仿佛整个昭朝权力至高之地的风云变幻,成百上千年世家的兴盛衰亡,都没有他把玩着的扳指来得有趣珍贵。
疯子。陈宁想。
疯子。
殿试改制的事情随着考试的结束,飞一般地传遍了整个毓京。
此刻,避雪阁。
银丝炭在炉火中寸寸爆开,发出咔嚓咔嚓的碎响。
厅中窗户大开,清新的凉风涌入正厅,屋内却温暖如春,炉火虽暖,可不闻半点炭气,唯有股如檀似沉的暗香萦绕。
李默拈起一颗明珠,二指曲起,倏然用力,将明珠弹到地上。
“铛——”
众人一惊。
忽见一白影猛地扑向明珠,张口将珠子衔入口中。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狮子猫,漂亮的猫儿骄矜地抬起头,口中明珠在柔光中熠熠生辉。
“李世子。”
静默被打破,有人苦笑着唤了他一声。
李默置若罔闻,只伸出手,示意猫儿将珠子还他。
狮子猫却不理,朝着李默不止是挑衅还是撒娇般地轻哼了声,轻捷地躲到屏风后去了。
李默幽幽地叹了口气。
“李世子,”方才唤他,面色凝重的中年人又道:“廷试之事,您不是不清楚。”
李默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在皇帝身边久了,他似乎也比以前怕冷好些。
从前避雪阁秋日从不用炭火,只在冬天雪下得最大时点一小炉。
不等李默回答,厅中众人已忿然引论开。
“姬循雅行事实在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