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墨熄瞪了他一眼,“重新说过。”
李微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哦,您二位的关系么?人人都知道不好呀。”
“那以前又如何?”
“以前……”李微琢磨了一会儿,“以前我也没有福分侍奉在主上身边,但我听说主上和顾帅是学宫师兄弟,也是军中同袍,帝国双帅,还有就是……唉,不知道,其他我也想不到了。有人说您和顾帅那时候挺熟的,也有人说顾帅是阳光普照,跟谁都暖,所以可能与您也并没有那么熟,差不多就这样。”
墨熄点了点头,不置评价。
师兄弟,军中同袍,帝国的两位帅将。
这是大部分人对于墨熄和顾茫关系的印象,好像没什么毛病。
李微好奇地问了句:“那实际上是怎么样的呢?”
“我和他?”墨熄居然很浅地笑了一下,垂着长睫毛,那笑痕里藏着点什么苦涩的东西,“不好说,说不好。”
顿了顿,慢慢道:“也不该说。”
重华没有人会相信,顾茫对于曾经的墨熄而言,就像清泉之于一个行将渴死的旅人。
在遇到顾茫之前,墨熄有抱负,有担当,意志坚定,困苦不畏,但他心中更多的其实是恨。
少年时,他曾经那
么真诚地对待每一个人,他对父亲敬慕,对母亲恭顺,对伯父亲近,对仆从宽和。可他得到了什么呢?父亲战死,母亲背叛,伯父祸乱,仆从一个比一个会看眼色,嘴上称他为少主,却都在替伯父做事。他周遭四顾,竟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
当时他并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的太不好,才会受到命运这样的苛待。
但就像现实中一样,就算命运待他万般不公,却终究动了恻隐,给了他一个顾茫。
那时候的顾茫那么善良,那么正直,哪怕只是个奴隶,有着卑微到尘土里的身份,他也在努力地呼吸着生命中的每一丝善意,然后拼命开出一朵小小的花来。
他从来不去怨恨什么,也从来不去指责什么,墨熄一开始跟他伏魔除妖的时候,脾气不好,没少冲撞他,但顾茫都笑嘻嘻地包容了——他总是在体谅着别人的不容易,尽管他自己已经过得那么辛苦。
冒名一事,他明明知道会被责罚,甚至会失去在学宫修行的权力,却还是执意做了。而事发后,跪在学宫的忏罪台上,顾茫什么都不辩解,只涎皮赖脸地说自己是觉得好玩。
可哪有奴隶会为了好玩葬送自己来之不易的出头机会?分明是因为他亲眼看到那些村民常年为瘴疫所扰,病痛缠身。
他觉得不忍。
但是他太卑微了,卑微到连用最低的姿态,最轻的声音,低低说一句“我就是想救人”都会被无情耻笑。哪怕他把滚烫的胸腔生生挖开来,让他们看到他快要难受到死去的心,他们也只会讥笑他的热血,怀疑他的善良,讽刺他的不自量力,嘲笑他颤抖的真心。
他都知道。
所以他不辩。
人都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他自己都这幅境地,一个望舒府的小奴隶,不去忧心自己下一顿该吃什么,该怎么讨主上欢心,却去挑这救死扶伤的担子——好一个不自量力的丑角。
可也就是他当年的那一份不自量力,那一颗流着热血的炙烫的真心,将本已对人性失望透顶的墨熄拉了回来。
书里的顾茫和书外的顾茫一样。
或穷或达,都是墨熄最初的英雄。
“主上。”恍神间,李微在身边劝道,“夜深露
重,您该去歇着了。”
墨熄没有马上应答,他的手仍撑在眉前,扶遮眼,听到管家的声音,他稍侧过脸,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似乎在擦拭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声音低缓,很轻地道了句:“李微。”
“在。”
“……你说,顾茫有没有可能根本不曾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