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石无患自以为隐秘地潜入魔域,再自以为隐秘地接近他。
当时仙魔大战已经开启,仙道盟一方的情形并不好。石无患作为少年英雄,孤军深入魔域,来斩杀他这个敌首。
多年后再见故人,他恍然发现石无患和他记忆中并没有太多改变。
年对修士来说,二十余的时间的确不足以改变相貌和气质。然而如果这是一个事实,为何他又坐在这里,偶尔看见自己的倒影时都觉得陌生?
石无患坦然地说:“卫师兄,我来杀你。”
他听了竟觉得有几分欣慰。多少年来他再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当年他骄矜自满,不曾将别人口中的“卫师叔”、“卫师兄”放在眼里,谁能想到多年后他会为了区区一个称呼,而感慨不已?
他审视着石无患。作为敌人,他才刚晋升玄德境不久,身上的灵光都不稳定。
卫枕流过去是剑修,现在是魔族。剑修同阶无敌,魔族更能吞噬一切。
魔域更是他的领域。他能轻易察觉石无患设下的埋伏,知道他是假意邀战,而真正的杀机在于埋伏的那一道飞剑,上面淬了致命的毒/药。
他坐在王座上,百无聊赖地想:要不要干脆反抗呢?
只要他想,他就能杀死石无患。这个师弟一路走来,依靠了太多的外物、机缘,实则心境和修为都不稳定。
其实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魔族,也习惯了。就像雪山上这把王座,很高也很冷,从来坐不暖,他原本不习惯,后来也就无所谓了。
杀了石无患,背弃当年和掌门的约定,真正坐实“魔君”的名头,带领魔族占领天下……
他畅想了片刻,叹了口气。
还是算了。他想,如果那样做的话,当年死的那些人是为何而死?
最终,他死在了石无患的剑下。
魔君的性命与魔域的防御相连。如果杀死现任魔君的不是下一任魔君,魔域就会崩溃。
在等待死亡来临时,他看见了那片天空的崩溃——那片
天空,笼罩着魔域的永夜,像被长风追击的浓云一般倏忽散去。
天光落下,积雪开始融化。
光就是这一点很好。就算视线模糊、意识朦胧,当其降临之际,人也已然能够感受到那一线光明。
那是他曾在万里冰雪中无数次抬头仰望的……期待已久的天光。
这是第一世。
第二世开始的时机,是他“叛逃”的那一夜。他睁开眼,四下一片血腥。
逃跑、迷茫、魔族的经历……
一切都和第一世一模一样。
从第二世到第九世,每一次他都迎来死亡,每一次却也都重新睁开眼,而开始的时机总是在他“叛逃”过后,好像是上天都在说,他不值得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如果能够让他重新选择……
他没有选择。
他体内的血脉注定他是魔族,注定他与仙道格格不入。
人一旦活得长了,又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总会慢慢平静下来,甚至连死亡也不再害怕。
如果死亡也让人厌烦,那它就不再可怕。他总是期待死亡真正降临,可死亡却从不曾真正降临。
后来他学会了开解自己。在漫长的日子里,他需要回忆来支撑自己;魔域的记忆不怎么样,北斗仙宗度过的岁月也变得虚伪无聊。
于是他只剩下凡人的时光可以回味。他开始想起来自己作为小少爷的时光,想起自己幼时的霸道和顽皮,想起父母的拳拳爱护、谆谆教导,想起路边的桃花和野果。
也想起自己曾有过一个小小的未婚妻,曾在一座水汽氤氲的小城里度过一段短暂却温馨的时光。当时他最大的烦恼是未婚妻太年幼,还羡慕过家里的堂兄娶了一位端庄美丽的淑女——哪里是这个翻墙跑出去玩的小孩子能比的?
他还很认真地琢磨过,为什么那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