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睡得口水滴答;大狗卧在他脚边,也吹起了一个鼻涕泡。
当微风经过、鹤氅抖动时,微梦洞府里外的一切都宁静如常。鸭子没有醒来,狗也没有抬头,外面入定的老人也依旧在以神思沟通天地,未曾注意四周。
只有真君注意到了。
但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依旧没有动作。
“老怪物。”
夜色之中,走出一名俊美的青年。他长发随意披散,身穿雾灰道袍,罩一件华丽鹤氅,赤足踏在冬日的石板上,肌肤温润生光。
掌门素来是笑着的,带点懒洋洋的戏谑,又带点神秘和意味深长。
但此时,他站在真君身边,一双淡青色的、
落满星轨运转的眼眸中……殊无笑意。
北斗的掌门站在北斗的真君身边,一起抬头看向了星空。今夜不算晴朗,连北斗也显得暗淡;更多星辰的细节被遮掩去,就像被迷雾笼罩的命运。
真君悠悠问:“你是谁?”
掌门和气地回答:“我是你爸爸。”
真君淡定回道:“我没有这么年轻的爸爸,也许你是我孙子。你再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掌门冷笑一声。他心想,我一千年前在平京里当王氏子弟时,都不曾叫过谁“爷爷”,你算老几?
他说:“别装傻了。”
“老夫不曾装傻。”
“老怪物,你究竟想做什么?三年前阿昭唤醒太阿神剑,你就已然苏醒。我本以为你会静待‘那一位’召唤,但你现在一番动作,又是为了什么?”
掌门生得一副好相貌,尤其眉眼如画,既有工笔细致,又有水墨氤氲,现在这么一挑眉,又令他显得更加生动。
他侧目看着真君:“莫非你要背弃‘那一位’?”
如果面对的是个春心荡漾的小姑娘,说不定他只消这么一笑一看,对方就什么都说了。
可惜,他面对的是一个老头。
还是一个管他叫“孙子”的老头。
这个老头什么都没有回答他。
“老夫是欧阳锋。”真君只是神在在地说,“你是我孙子,你叫欧阳什么?‘那一位’又是谁?”
掌门无语半晌。
“你还真傻了?”他皱起了眉,试探道,“你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么?”
真君笑眯眯:“叫一声‘爷爷’,我就告诉你。”
掌门嘴角一抽:“你做梦。”
“做梦……哦,是该睡了。”真君打了个呵欠,“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睡了睡了,做梦去也。”
掌门懒得理他,只问:“你要帮枕流?”
“帮谁不帮谁,岂是你我能定?天意注定罢了。”
真君的神色……似乎稍稍郑重了一些。他轻轻抚摸怀里的鸭子,说:“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在天意来临之际,选择顺从或者反抗。”
真君抬起头。那双看似平凡、实则清澈又深邃的眼睛,对上了另一双充满玄奥的淡青眼眸。
老
人淡淡道:“你看似恣肆随性,实则一生都遵守命运星轨的运转。天让你任性,你便任性;天让你推波助澜,你便推波助澜。我问你,你真正的心意究竟是什么?”
掌门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你不怀念吗?十万年之前,‘那一位’坐镇须弥山,力压佛祖、镇压愿力,天下清明,万物繁盛……那是真正的圣人之治啊。”
“自须弥山崩,天下秩序崩坏,现在‘那一位’正要归位,难道你能背弃他?”
掌门那淡青色的、总是满不在乎的眼睛里,出现了淡淡的恐惧,却又有一些孺慕之情。这看似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他面上,令他看上去突然成了一个渴求父母而又害怕父母的孩童。
“当年比现在好吗?”真君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