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追向月光照到的地方,而不是把眼前的光拖进你身边的黑暗里,你能明白吗?”
这声称呼来得有些迟,竟有一别经年之感。
“我……”秦钧的话语骤然一顿,语气从一片紧绷慢慢地降下来,“弟子明白的……太晚了。”
“不晚。”江应鹤移过目光,注视着粼粼的河面,“……你明白就不晚。”
他似乎不太想继续说下去了,而是道:“修复冥河,即便是你,恐怕也要费一番力气。就当是我的请求,为了……为了我自己吧。”
“不是为了天地众生吗?”
江应鹤被他问笑了,轻咳一声,道:“不想当救世主,不愿做施恩人。而且归根到底,你们闯的祸,也有我的份。就当是为了我的教育事业吧……不过幸好,你没有再把我装进小黑屋里跟我详谈。”
秦钧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会怎么样?”
江应鹤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便没有说,而是略微放松一点心情,跟他玩笑道:“不如说一说修复冥河时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或是,说一说如果我让你跟天魔教停战、连带召回人间所有游魂的话,宗主大人会不会听我的话?……不过即便你听话,我也没什么可以许诺给你的。”
他转过目光,对上一双沉而专注的双眼,听到对方低沉的声音。
“……师尊只要陪在我身边,无需再做其他事,我就会修复冥河、与各方停战。”话语到此踌躇,随后才续道,“但若是你愿意……可以亲我一下吗?”
江应鹤怔了一下。
那种感觉再度出现了,像是一切前奏都准备好了,音弦弹到最极致动人的地方,然后乍然顿止。仿佛翻腾滚烫的沸水在壶中鸣叫,却在刹那间坠入冰窟。他仿佛什么都能感觉到,能听到空谷中震响的回音、心尖上炸开的焰火……可又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一切的一切,在攀上极点之前都归于空茫和宁静。
到最后,什么都没有。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像是第一次探出尝试的触角、更像是探索自己真正缺失的那部分,抬手扶住了秦钧的肩膀。
他低声问了一句。
“你想要的……是这个么?”
秦钧听到他温柔内敛的声音,随后,那双微凉的唇瓣触了上来,清淡如水,宛如深秋时节凝在枝叶上的冷露,很轻柔地亲吻过来。
钢铁铸就的脊骨,也永远臣服于温柔。
秦钧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腰,却不敢再有什么其他的动作,他从来都桀骜自负、轻狂傲慢,甚至不可一世,只有在吻他的时候才会低下头。
蜻蜓的羽翼低低地飞过水面。
江应鹤能清楚地感觉到水面的波澜,在波纹泛开后顿止于心口,失去了动情的资格。他闭上眼,跟对方分开了半寸,道:“……我不能这样。”
“不能……什么?”
“蓬莱立身持正,从一而终。我……我宁愿与你们永为师徒,也不愿意做会让我一世愧疚之事。”
“师尊?”
就如同秦钧曾经设想过的那样,江应鹤的腰身窄瘦,笼罩住时,实在是太轻太轻了,只要一个旋身,就能轻而易举地脱离出他的指尖。
他望着对方的背影,面前就是碧波粼粼的冥河河面,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三尺雪白。
秦钧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可却是第一次感觉到,他有错到这种地步。
寂静持续得良久,原来在幽冥界之中,也能有这样静谧安然的画面。秦钧看着江应鹤坐到河畔,雪白的袖摆浸入冥河河水之中。
他听到对方低柔的话语。
“我不能糟蹋你们的心意。”江应鹤道,“倘若我真的能有情,那也只能给一个人,而不是……”
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他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过那种风雨欲来、心潮涌动的刹那,只是始终不能领悟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