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期限转瞬即逝, 第三天黎明破晓时,师昧来到了密室前。
踏仙君已经穿戴毕, 依旧是一身黑衣战甲,腰肢劲瘦系着银光熠熠的暗器盒, 腿修长, 肩宽匀,双手戴着龙鳞皮套, 腕上绑着千机匣。
他抬起眼, 目光很冷:“你来了。”
“准备一下,我们去天音阁。”
“不用准备了,走。”
师昧打量他一番:“那么楚晚宁呢?”
“喂他吃了药,睡了。”
师昧点了点头,但为防万一, 他还是与踏仙君再重新进了密室一次。诊了脉之后, 师昧道:“他的精力差不多也就在这几天会完全恢复了, 得小心些。”
踏仙君对楚晚宁的战斗力倒是不怕,反而问:“记忆呢?”
师昧瞥了他一眼:“也一样。”
“……”
无视踏仙君脸上的阴郁不悦, 师昧起身,在密室内设下了蛊阵迷香, 以确保楚晚宁不会忽然醒来, 坏他谋划。最后又在出门时, 于门上落了一个高级禁咒。
踏仙君蹙眉:“落这个咒做什么?这座山也没有别人, 南宫柳也就是毛头小鬼的心智, 没谁能进去救他。”
师昧面色不变, 淡淡道:“家贼难防。”
“谁?”
“你不认识。”师昧叹了口气,“是一个我最亲近的人。不说了,走吧。”
两人离开了。
清冷冷的石室内,就只剩了楚晚宁自己。他仍在昏迷,两世记忆在盘绕恢复。
但是不止,就连师昧都没有觉察到,楚晚宁之所以缠绵反复了那么久,神识和回忆都还没有完全复原,并不只是因为他身体状况不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要想起的,竟不仅仅是属于自己的回忆!
大约是因为一半地魂在墨燃身体里待久了,和墨燃的灵魂终日纠缠厮磨,地魂回归的时候,竟也给他带了些墨燃灵魂深处的记忆。
——此时此刻,这些记忆成了最后涌入他脑颅的画面。他在做梦,梦到的尽是一些破碎不堪的往事。
他先是梦到了乱葬岗上,蓬头垢面的孩子伏在一个腐烂的女尸身上哀哭,涕泗纵横,泪眼模糊。
“娘……阿娘……有人吗?有人吗……把我也埋了吧,把我和阿娘一起埋了吧……”
然后梦到湘潭醉玉楼,墨燃浑身被打得青紫,蜷缩在一个狗笼里,暖阁内瑞脑金兽,香雾迷蒙,那个孩子被关在笼中,没有得吃,也没有得喝,他甚至无法转身。
有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孩童咧着嘴在嘲笑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还想当个英雄?我看你就是个笑话!呸!你这辈子都是个笑话!”
唾沫吐过来。
小墨燃闭上眼睛。
楚晚宁的睫毛也在颤抖。
墨燃……
接着,他又梦到熊熊火舌犹如吊死厉鬼在楼宇上徘徊扭曲,森然起舞。
到处都是哭喊,燃烧的梁柱塌落,有人在尖叫,浓烟滚滚。
少年墨燃坐在这通天的火光中,面目极冷,眼神平静,他低着头,膝上搁一柄血迹斑驳的刀,手里捧着一串葡萄,在慢慢地剥着紫皮。
“都结束了,阿娘。”
墨燃显得很安宁。
“可是我见不到你啦……我杀人了,手上都是血。阿娘,我死后要去地狱的,再也见不到你。”
墨燃……墨燃……
忽地眼前起了光亮。
是一个女子温柔的脸庞,眼尾微微上挑。
是谁?
楚晚宁觉得那个女子眉宇之间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低头认真做事的时候,格外鲜明。
她细细缝着手中的粗衣。
“阿娘……”有孩子的声音,在轻若蚊吟地唤着。
女子闻声抬头,便冲着他笑了:“怎么醒了?”
“我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