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在秋风里微微颤抖,窗缝里传出呼呼的声音,雨点从风里飘了过来,很短的时间便湿了青帘,车里的那盏油灯忽明忽暗,看着随时可能熄灭,灯光照耀下,禇由贤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那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坐在对面的父亲的脸比他的还要苍白,而且在哭。讀蕶蕶尐說網.
禇老爷子老泪纵横,抓着儿子的手怎么也不肯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车颤抖太厉害的原因,声音也颤的非常厉害:“这些年,千两万两白银流水似的花在你身上,家里就是想给你谋个好出身,结果谁成想,最后竟是把你送到了这条死路上。早知如此,当初我哪里会让你进书院?”
听着这话,禇由贤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掀起帘布,指向风雨里那片灰暗的天空,说道:“父亲,人这辈子其实就和这片天一样,谁也说不准会遇到什么天气,但我想的明白,总是要遇事儿的,那便要做大事儿,这次朝廷和神殿之间的事儿,往前看一千年,也是最大的一件事……”
他收回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而你儿子我,就是去办这件事情去,这个使臣的位置,别说几千几万两银子,就算您拿出一千万两银子,也别想买到。”
“可你们去有什么用?”
禇老爷子哭着说道:“不管朝廷还是书院,要和神殿谈判,都是那些大人物的事,你们去也罢,不去也罢,谈还是他们谈,那你们何必要去冒这个险?”
禇由贤没有解释的太清楚,说道:“您就不要想太多了,春天的时候不是说要修族谱吗?您可得把这件事情整好,万一我真回不来了,我的牌位可得供在好位置。”
禇老爷子气极,斥道:“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可是我禇家的独苗,怎么能死?”
禇由贤不以为意,说道:“只是说说可能。”
禇老爷子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知道无法改变什么,强颜笑骂道:“就算你死了,在祠堂里还指望能争什么好位置?难不成你敢摆到你爷爷头上去?”
禇由贤大怒说道:“我要死那就是为国捐躯,凭什么不能?”
青帘微掀,风雨渗入,陈七面无表情走了进来。禇老爷子知道启程的时间到了,叹息一声,走出马车。
看着父亲有些佝偻的背影,禇由贤沉默无语,最后父子笑骂,看似气氛松缓了很多,但他很清楚,父亲此时的心情,就如同整座长安城的人都很清楚,他们是去送死的。
陈七没有理会他此时的情绪,看着手里的卷宗,说道:“如果不想死,就不要想死。”
一句话里两个想死,意思自然不同。禇由贤看着这位鱼龙帮的智囊人物,叹道:“都说你智谋无双,但我真的不相信,你能在这条死路里找到生机。”
陈七依然低着头,借着如豆的灯光看着卷宗上那些情报,说道:“那些是不重要的事情。”
禇由贤沉默片刻,笑了起来,说道:“你说的对,能不能活着回长安,本来就不是重要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此次出使西陵神殿,代表的是唐国和书院的意志,但他们没有官方身份,而是宁缺的私人代表,因为他们拿着的筹码是数千颗血淋淋的人头,而这些无法摆到台面上,不能污了唐国和书院的名声。
那么如果谈判失败,他们自然也要把自己血淋淋的人头留在桃山上,再也没有回到长安城的可能。
正如禇老爷子悲伤不解的那样,很多人都想不明白,朝廷和书院为什么要派他们去西陵神殿,谈判只在刀锋之间,在疆场之上,这种行为看上去完全是多此一举。
车轮碾压青石板,发出喀吱的声音,马车缓缓向城外驶去,陈七和禇由贤不再说话,沉默异常。
能不能回到长安,不是重要的事情——那不是他们的任务,他们此行西陵,除了沿途宣扬某人的冷血,用言语展示那数千颗人头,真正的任务是要替某人给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