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百里外一座破庙门口,十来名雍王府雇来的江湖浪士或坐或立。
沙地水洼倒映着雨后流云,仇醉蹲坐在门槛外,破损的箬笠压得极低,正用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描画什么。
仔细看来,那线条歪歪扭扭的,隐约形成一朵梅花的形状。
“十一号,你有名字吗?”
暗无天日的地牢底层,病弱的小少年从外头带来了一枝藏雪的绿萼白梅,俯身看着铁索加身的困兽,“孤是说,你原来的名字。”
阴暗中,被铁索重重禁锢的高大身影蛰伏不动,唯有一双凶漠的眼睛望向那枝铮然怒放的白梅,间或微动。
“囚罪。”
嘶哑的咕哝声,难听得像是野兽的低语。
时刻控制铁索的狱吏警惕着,给少年解释:“殿下,杀手没有名字,没有过往。因其弑主叛逃,必深陷囚牢以死赎罪,故而他有个别名叫做‘囚罪’。”
小少年品味这两字,摇首道:“这个名字不好,孤给你取个新名字。”
他眉目温和,以指沾了酒水在案几上一笔一划写着,笑道:“仇醉,你可愿跟孤走?”
仇醉不识字,他至今不明白这笔画复杂的两个字代表什么,也不会写。
他只记住了那日置于案几上的,那枝纯洁脱俗的白梅。
树枝在仇醉粗糙的大手中显得笨拙而又纤细,他于沙土上画了许久,才勉强画出那么一朵像样的梅。
一只沾满泥点的靴子踏过,将那朵花踩得稀烂。
赵元煜一臂以夹板固定吊在颈上,身上缠满绷带,鼻青脸肿狼狈至极。
“父王那边接应的人怎么还没来?”赵元煜无能怒吼。
然而江湖浪士只认钱不认人,不比王府奴仆顺从,一时间磨刀的磨刀,小憩的小憩,无人搭理他。
赵元煜面上挂不住,转而一脚踩在仇醉画花的小树枝上,发出喀嚓一声脆响,又狠命碾了碾道:“你说你刺杀了赵衍,我原还不信,现在看来倒是真的!呵,前后咬杀两任主子,真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犬,现在只有本世子才愿接纳你!起来探路!”
仇醉漠然看着地上被踏得凌乱一片的沙土,半晌,拿起弯刀起身。
风卷地而来,庙外竹海翻涌,落叶翩跹。
仇醉鹰隼般的目光骤然锐利,抬首望向密林深处:有人来了。
……
赵嫣一直在想流萤的那句“是仇醉,杀了太子殿下”。
说这话时,流萤眼底含泪。她亲眼所见,并不会拿这等大事开玩笑。
莫非仇醉是雍王府埋在东宫的细作,想方设法获得单独保护太子的机会后,就设计在行宫归途中行刺?
可在刘氏义庄拼杀的那个雨夜,赵元煜那句惊恐的“你不是赵衍”并不像作假。
若仇醉真为雍王府走狗,应是最清楚太子是否遇害的人,没理由赵元煜直到此刻才确认东宫太子换了人……
“殿下。”
孤星臂上扎着绷带,于外间抱拳禀告,“锦云山庄的买主已经押解回大理寺狱。他确是雍王府的幕僚,奉雍王世子之命购买山庄,用于藏匿掳来的少女童男,炼制无上秘-药。”
“无上秘-药?”
赵嫣想起了那个炸丹炉,试图同归于尽的女冠,“他可有招供,指使赵元煜炼药的‘仙师’是谁?”
“只说炼丹之事有女冠对接,就连雍王世子也从未见过仙师真容。然而女冠已死,再往上的事他也不知。”
孤星道,“卑职仔细审问过,倒不像是有所隐瞒的样子。”
这些疑团,或许只有真正缉拿到赵元煜和仇醉的那一刻方能解开。然而两天过去,现在想要抓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赵嫣披衣而坐,命人赏了随行奋战的东宫卫各一百两银。孤星的配刀在决斗中损了,赵嫣单独赏了他一把花柄皮鞘的横刀,刀身似雪,无一丝杂色,是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