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余晖收拢,天边晚霞徐徐黯淡,夜幕自东蚕食而来。
快到宫门落锁的时辰了,赴宴的新贵陆续离去,来时车水马龙将夹道塞得满满当当,而现在却只余东宫的马车还远远立着,墙下骏马不住刨着马蹄,已然不耐。
流萤面上看似平静,心中早已焦急若焚。
她不过去席上传达了殿下的口谕,仅一刻钟再回拾翠殿,太子殿下便不见了。屋内只有碎裂的花瓶以及昏迷的宫婢,还有在床榻上痛苦呻-吟的刘美人。
流萤在宫中这么多年,什么龌龊手段没见过?发觉不对,便第一时间处理妥当。
果不其然,那宫婢醒来后,眼睛还未睁开,就一口攀咬太子殿下砸伤了她,欲对刘美人行不轨之事。
好在当时太子并不在殿中,刘美人亦被流萤安置妥当,宫婢那颠三倒四的话这才不攻自破。
宫婢见计划败露,彻底慌了神,趁流萤叫太医和禁卫来查问的功夫,一扭头跑去了后院,等找到的时候,只余井边一只掉落的绣鞋。
至于到底是真的畏罪自尽,还是被人灭口,一切不得而知。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太子殿下。
“怎么样?”
“孤星统领回去瞧过了,殿下并未回东宫。”
李浮擦着汗道,“蓬莱苑内的楼台殿宇和假山也都找过,眼下就余池沼里还未搜寻。”
听到“池沼”一词,流萤脸色微变。
若殿下真因眩晕而失足落水,这会儿怕已经……
“瞧我这嘴!”
李浮嘀咕着,作势在自己嘴上拍了一掌,而后抿出嘴角的梨涡道,“殿下许是寻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昏睡过去了,我命人多打些灯,再去仔细找找。”
流萤也知晓,李浮不过是在宽慰自己。
若殿下真藏在哪处睡着了,倒还算好的。可她方才领人去杏园时,正好撞见几个眼生的奴子,一见人就着急忙慌躲避。流萤心下警觉,几番审问,对方便推说是雍王世子的一块什么宝玉丢了,正命他们找寻。
联想拾翠殿中莫名出现的刘美人,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浓烈,流萤道:“你让孤星盯着雍王府,我怀疑今日之事是雍王党在推波助澜。还有,太子失踪并非小事,切不可将动静闹大。”
安排好了这一切,流萤提灯继续朝西面找去。
春夜寒凉,不知殿下身处何方,有无受伤着凉。
她已失去过一次太子殿下了,决不能再让旧事重演。
想到此,流萤握紧了手中的提灯。
远处,内侍们执着长钩而来,沿着主道一盏盏挂上宫灯。
东风一过,烛火与花影一同摇曳,偌大的皇家花苑便添了几分仙境的瑰奇。
西面山林苍翠,鹤归阁兀立其中,黯淡的窗纸上晕开灯的暖黄,是闻人蔺披衣赤足下榻,点燃了榻旁的落地宫灯。
柔光镀在他微白无暇的脸上,也照亮了满地狼藉。
衣袍亵服不分彼此地胡乱纠缠着,几乎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它原来的位置。那长长的素白束胸随着闻人蔺的起身而垂落,一半堪堪挂在榻沿,一半蜿蜒堆在地上,盖住了那枝同样滚落在地的火红榴花。
束带一角上染了被水稀释般的浅淡暗红,分不清是榴花的花汁,还是那会子……
赵嫣面色又白了两分,身体的每一寸不适都在助她回忆难以启齿的解毒过程。
趁着闻人蔺在专心点灯,她终于艰难地撑身爬了起来,伸指去够榻边的里衣。
平时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此刻却做得格外艰难,她甚至觉得,酷刑过后的酸痛与羞耻也不过如此了。
为了活命,主动招惹了旁人也就罢了,偏生招惹的还是整个皇宫里最危险的那个……
没人教过赵嫣该如何处理眼下的糟糕局面。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的衣裳一件件翻捡起来,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