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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傍晚,我刚在别墅里用过餐,还没从桌子边离开,就听到几个下人们惊喜的喊声:“少爷回来了!快去看!”
接着就是一阵跑动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全别墅的人都跑去围观了。
我被这声音吵得按捺不住,就算知道佛心一回来一定会最先来找我,还是忍不住亲自走到门口,迎接他回来。
这一次佛心回来的声势,远比去时要浩大得多了。
之前送妆时除了一个小小的木箱子,佛心浑身上下,除了一个小包袱就身无长物了。还是我担心他脑袋在箱子里磕着了,叫人给他在里面铺了绒布,又给他戴了头巾,看上去才不那么寒酸了。
然而这次回来,佛心却是坐在一顶华丽的软轿,被百般呵护着抬进门的。
至于抬轿子的四个脚夫,说出来更是稀奇,是四只纯血黑猫。它们布队整齐地走来的样子,比老练的轿夫还要驯养有方。
佛心坐的那顶软轿,不同于世间任何一种轿子,竟是用层层的丝线编成的,从外面看过去,就像是一朵镂空的绣球花,里面是淡紫和淡黄,外层又是浓紫,至于扮演在中空的花蕊的,不是佛心又是谁呢?
轿子并非固定不动的,而会随着风慢慢旋转,看起来就更像是一朵正在开放的花了,花瓣层层叠叠地收起又展开,极尽娇艳之态。
送妆时,佛心穿的是家里的女仆给他量身定做的冬服,裹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要出远门的样子,这趟回来却闲适极了,只着了一件雪白色的单衣。
但这样简朴的颜色,却正好把移动中的万般颜色都吸纳在了身上,像极了白雪,在流光溢彩中纯白如初。
轿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下人们已经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庚先生,您得去找把剪刀来。”佛心隔着层层叠叠的丝线提醒我,声音好像也变得缥缈了,“不过一旦剪开,这轿子就算废了。”
“那你是不是就不能回去了?”
“怎么,难道您还希望我回去吗?”
听到佛心这好像带着笑意的回答,我这才如梦初醒。
佛心今晚的这一出亮相,让我有了种他仿佛已经脱出这人世的错觉,像是什么天外之物般,这样轻飘飘地回到我家来,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庚先生怎么了?”佛心见我愣着,往前挪了下身子,从下往上仰起脸斜着看我,“不认识我了吗?我还是您的佛心呀。”
这是足以让人心口一窒的一眼。
下人早就为我拿来了剪刀,因这一眼我又把剪刀放下了,好像不舍得破坏眼前的丝线,比划了半天,才极其细心地剪开了笼子。
在做这些的时候,我一直在注意着佛心身上的变化。
其实佛心的容貌和之前并没有很明显的区别,我看得出那妆娘很克制,但她同时也很会挖掘佛心的特点,加笔改良的地方,正是恰到好处,让佛心既不失原本的清丽之色,又多了一份少年的英气。
最好看的是那一双我要求的紫眼瞳,说实话,我当时写了紫色,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一直生怕弄得不伦不类,但现在看来,我赌对了。
那澄澈透明的紫,仿佛为佛心注入了生命,他从半闭到完全睁眼的一瞬间,光线折入眼中,如云一涡,如玉一梭,当真是明眸善睐,回眸如回水一般。
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时,可以关心他的冷热,询问他的近况,可这一刻我却像是呆了似的,直到佛心再次出声提醒,我才想起来要把他抱回卧室。
佛心道:“送我回来的那些猫儿还在外面等着呢,庚先生打算把他们撂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