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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别说是女仆,连我也吃了一惊。然而佛心动作相当熟练,没一会儿就把东西弄了下来,丢还给了女仆。
我连忙把佛心放下来,替他安装上胳膊,却见佛心神色如常,才想起来人偶是没有任何痛觉的。真难为他能想到这个主意。
女仆接了东西,忙不迭地道谢。
佛心跟她们说话间,有几簇雪花落到了他头上,只见他耸起肩,摇头晃脑地把雪花抖落了下去,那模样别提有多俏皮可爱了。
连女仆也忍不住从我手里接过佛心,夸赞道:“少爷真是可爱。”
她抱着佛心,小心翼翼地一会碰一下他的下巴,一会捏一下他的手指,爱不释手的模样让人看了,真不免感慨果然人偶就是容易获得人气呢。
也许是因为看到佛心灵活自如地使用自己身上的零件,引起了我对他身体的好奇,从这件事之后,我开始越来越关注佛心身上的细节。
然而这一关注,就发现了许多问题。
我曾经专门为他弄来了许多小玩意儿,但那都是当摆设一样随便放在他的房间里,真正对人偶的生活是没有太大帮助的。
佛心常常还是披着并不合身的羽织,拿着并不合手的钢笔写字,日常所用的练字本和书籍,对他来说,也都大过了头,不方便翻页和使用。
包括这别墅里的下人们也是,没有一个是懂得人偶要如何保养的,即使对佛心好感颇深的阿菊,看到佛心的头发变枯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日复一日地,把一些自己觉得佛心会需要的东西送到房间来。
我越看越觉得这样不行。
制作佛心的材料很是特别,几个月没有打磨,那肌肤的白皙程度似乎就有所退化。
而且他现在的妆面,不知道是不是由艺伎馆找人给他化的,我总觉得有些妖冶了,而如今这妆面也慢慢褪去了色彩,失去了往日的鲜活。
我开始四处打听制作人偶或是专业给人偶上妆的技师,亲自到他们店里,检验他们的技艺如何,能不能胜任改造佛心的工作。
然而,全东京的人偶店,不管是新宿的高岛屋还是浅草的仲店*,是要供到御前还是拿来给小孩子玩耍的,是做西式洋娃娃的还是日本人偶的,一听我是给这样一位会说话会自己动的人偶改头换面,他们都是连连摆手,纵使我出两倍、三倍的价格也不肯。
究其原因,是因为没有一个匠人见过这样的人偶,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大家都说,人偶有木头的有纸做的,有玻璃的陶瓷的,有精致的有粗糙的,但绝不会有肌肤如人一般光滑、头发和人一样浓密的。
偶尔有些大胆的匠人,鼓起勇气向我提议一些法子,可我一听不是什么用泡死人的药水浸泡,就是用刻刀削敲,第一个先否决了,都不用回去问佛心。
那些匠人见我要求如此之高,也都知道了这人偶的珍贵,更不敢贸然接活儿了。
我到处碰壁之后,这段时间心里想着都是这件事,以至于有时候和佛心两人相对时,都经常出神。
但除了我以外,全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关心到这上面去。
我有时候绕着法子问下人们的意见,他们都只是连连称赞少爷美丽,阿谀奉承的样子叫酒场的政客看了都要自愧不如。
某天夜里,我陪着佛心在书房里读正冈子规所编著的俳句集。
因为读完之后,我是想着考考他的理解的,所以特意铺了坐垫在他的对面,和他的距离十分挨近。
我看着他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字,比先前已经进步很多,正想要夸赞,一抬头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