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不懂事,伤心过度,说些胡话罢了,弥弥不要信他,我好歹是国公夫人,就算是你哥不在了,爵位也是誉儿的,她们能拿我怎么样?” “嫂嫂要骗我到几时?” 兄长不在了,她这个没有靠山的国公夫人还不是只能任人欺凌。 “嫂嫂今日就别回国公府了,随我住在慈宁宫罢。” 林玉珠推脱道:“不,不,这不合规矩,你别听小孩子胡说,我没事。” 姜窈一再挽留,林玉珠不肯答应,带着姜誉匆匆回了姜家。 —— 林玉珠带着姜誉走后,姜窈连晚膳也吃不下,独自一人倚着窗牖,坐到暮色沉沉。 阶前玉兰树上藏了几只夏蝉,到了夜晚,也开始此起彼伏地叫唤起来。 姜窈起身走到妆镜前,打开妆奁。 她的首饰大都在叛乱时变卖掉了,剩的不多,但若是想在长安盘下一座不大的宅院还是够用的。 用这些身外之物给长嫂换间宅子,她们母子二人就不用再惶恐度日。 大哥出征前,将林玉珠母子二人托付给她,未曾想她过得竟是这种日子。 姜窈一想起长嫂身上那一片片青紫的伤痕,心里就刀割般的刺疼。 但是只有宅子还不成,安氏是被扶正了的,是林玉珠的婆母,没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她就带着儿子搬出国公府,岂不落人口实。 姜窈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帮她——她的小叔子,裴涉。 她已求过他一回,再开口更为艰难。 要是为着自己的事,她是绝不会在开这个口的。 可这事牵扯着姜家,豁出这张脸也得去找他。 晚膳也没用,她便直接去了武德殿。 裴涉刚与几位宰相议完了事,自政事堂归来。 姜窈随他一道进了殿,将怀中的锦匣放在书案上,“有一事,想请二郎帮忙。” 裴涉打开锦匣的锁扣,里面装的是她的簪子钗环。 “我想给家中长嫂另置一处宅院,又不好让长嫂背上不孝的罪名,望二郎下一道诏书,以抚恤之名,将这宅子赐予我长嫂。” 裴涉看了眼匣中簪钗,大都已经陈旧。 这娇娇弱弱的皇嫂,分明是肉体凡胎,却良善得跟个菩萨似的。 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别人。 “我在长安也有些宅院,空置了许久,若嫂嫂不嫌弃,直接将我在常乐坊的私宅南园赐给他们便好。” 门外是刺目的夕阳霞光,照得千里殷红,他逆光站立,影子与她交叠。 他的视线如有实质,自她露出裙摆的绣鞋尖,游移至她衣领外那截雪白的颈子,看得她极不自在。 “下月就是皇嫂生辰,权当是给皇嫂的生辰礼了,”他走进了一步,离她更近,能听见她略微急促错乱的呼吸声,“明日皇嫂便可去宅中瞧瞧。” “二郎这生辰礼太过贵重,我不能收。”姜窈扭头,不去回应他的目光。 明明比他年长了将近两岁,对上他那双叫人捉摸不透的眼睛,总是会败下阵来。 像一口荒废的古井,看上去波澜平静,黑暗的水面下却潜藏着危险。 他和他兄长,的确不一样。 裴渊虽有帝王威仪,可姜窈聪慧,也是能猜透他的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