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杜希望竟是再次摇头,道:“薛白能罢手,他与杜家却得罪不起李林甫。” “何意?欲左右逢源?” “老夫这般说吧,陇右老兵可以不被查到,但在李林甫眼中,此事得是旁人的疏忽,而不能怪到薛白与杜家头上。” 李泌道:“这在我听来,他依旧是想双方的好处都拿。” 杜希望年迈,谈到此时已有些累了,叹道:“祸事能消,也便是了。” “可这般一来他们又是谁的人?” “谁的人?”杜希望低声喃喃道:“整个天下都是圣人的,还管谁是右相府的人,谁是东宫的人?” 李泌默然半晌,道:“具体如何做?” 杜希望拿出半枚玉佩。 这玉原本雕了個双鱼,如今已被掰成了两瓣。 “老夫已将另半枚交与薛白,让道政坊之主事之人与他接洽便是。” 李泌并未马上接过,眼神中闪过些怀疑之色,道:“莫不是他们引蛇出洞之计?” 杜希望微微笑了笑,道:“长源也要考虑杜有邻的立场。”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全。 薛白年少,且连身份都无,不论是右相府、东宫都随时有可能抛弃他,唯有杜有邻一家与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换言之,薛白随时可能会背叛李林甫或背叛太子,却不至于转手卖了唯一能信任的杜家。 李泌接过玉佩,下了阁楼,转入正殿,招过一个小道童。 “交给道政坊的裴先生。” ~~ 道政坊。 薛白已驻马在一条小巷之中看了很久。 “你在看什么?”皎奴终于问道。 薛白抬手一指,道:“你看,这座宅院后方的阁楼,能否看到坊北、坊东的望火楼?” 皎奴点点头道:“能看到。” 薛白道:“我今日观察了一下,我标注的十六户宅院之中,九户有阁楼能与望火楼互相传递消息。” “你是说,他们利用望火楼传递消息。” “猜测罢了。” 皎奴略有些失望,但想到若右相问起薛白今日做什么,已有很好的问答,她也安心不少。 她催促道:“我们得抢在吉温前面立功。” “先解决午食吧。”薛白道:“去问问那人附近有何吃食。” 田神功笑道:“不用问,出了坊门,便是青门,酒肆最多。” “问问哪家好吃也好。” 薛白依旧去向正在巷口闲聊的武侯问了路。 其后,他们一行人牵马离开。 不多时,一个身穿深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踱步而来,向那武侯问道:“叨扰了,敢问方才那少年郎君向你们打听了什么?” “问青门哪家酒楼好吃,哈,我与他说了好几家。他偏问我王家店的鱼脍如何?” “还有呢?” “他说那就去王家店吃,你说他既有主意,问我做甚?” 那着青袍官员听了,反而有些疑惑起来。 ~~ 出了道政坊的北门,便是春临门大街,也就是长安酒肆最繁华的青门。 薛白牵马走过长街,忽然一声清脆的大喊。 “神鸡童!是神鸡童!” 随着众人的目光转头看去,只见前方一辆奢华奚车在康家酒楼前停下,一个穿华丽锦袍的中年男子正从车上下来。 很快,有许多孩童围过去,齐声唱起歌谣来。 “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 “贾家小儿年十三,富贵荣华代不如。” 那锦袍男子哈哈大笑,忙让人撒铜钱给那些孩童。 见此情形,薛白想到了虢国夫人,向皎奴问道:“那是谁?” “斗鸡神童,贾昌。”皎奴道:“此人自幼家贫,但天赋异禀,擅长斗鸡,他十三岁便在长安出名,在圣人面前表演斗鸡,一到鸡场,鸡都主动到他身边,至今他已伴圣人二十年,斗鸡从未输过,圣人赏赐无数,甚至亲自为他作媒。” “圣人喜欢斗鸡?” “嗯。” 田神功死死盯着贾昌那奚车前的几匹骏马,移不开眼。 田神玉则听得羡慕不已,道:“早知如此,还学甚武艺。我若去斗鸡,也许早大富大贵了。” “去。”田神功踢了兄弟一脚,“莫以为斗鸡简单。” 皎奴忽然目光一凝,下马行了个万福。 “怎么?”